“……”
“而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并非是给出我让你向爹爹低头赔不是的理由。因为,在这件事里,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二郎被蒙在鼓里,你也是。所以,现在既然话也说开了,就如你所说,今夜的事情,就留在这间房中罢。”
说着,她认认真真的看着道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件事,过错在我。也因我之过错,让你对我,和我家失望了。这里,我给你赔个不是。从我记事时开始,我只对家人服过软。而能让我真心实意表达歉意的,你是唯一一个。”
端起了杯,杯中残留的酒水微微晃动,飘散出来了葡萄甜美的气息。
表达了她心中的诚挚:
“对不起。你接受,与不接受,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同样明白一点,在我这个位置,我或许会做错事,可……却不能对任何人露出软弱。我不能软弱,因为我背后,还有着许多死心塌地跟着我前进的人。
我如果软弱,那么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白马寺中发生的,我只能让它留在白马寺。今夜之后,不管你原谅与否,我都不会再有任何愧疚之心。而如果因为消息走漏,导致我的计划功亏一篑的话……道士,你会死。”
“大人。”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李臻却已经端起了茶杯,与她把酒水碰到了一起。
叮。
略带几分清脆的响动之中,道人摇摇头:
“出门一笑无拘束,云在西湖月在天。请饮。”
女子一愣。
咀嚼着这句话里的味道……
看着碰杯后同样等待着自己的道人……
忽然,她笑了。
笑的仿佛春光明媚,给这本就流淌着金光清澈的禅房中,更添七分的光彩。
美到不可方物的女子点点头:
“好。”
仰头,酒水一饮而尽。
放下了杯子后,她却忽然起了身。
走到了门边,拉开禅房的门,一步穿过了那金光,来到了月光播撒的石阶前。
月上中天。
在李臻的目光下,那似乎与身后的月色融为一体的女子问道:
“河东,可还要去?”
金光缓缓消散。
道人点头:
“朋友还在那边。”
“……”
微微沉默,女子问道:
“若我在河东,那杜姓书生在洛阳阻你呢?你还会来么?”
“会。”
没有任何犹豫,李臻点点头。
不需要说什么缘由,因为女子已经了然了一切。
“哈~”
又是一声轻笑。
任凭发丝在晚风中飞舞,回眸的女子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道士,就像是在看一块无暇的美玉。
愈见心喜。
顺着这份心情,今夜褪去所有防备的她问出了一句以往绝对不会问出来的话:
“杜家那个书生走时,你去送了。那你可知,在过几日,待到文帝忌日过完后,我也要下江南。你确定不来送送我?”
“呃……”
李臻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他也不需要说。
因为,在问出来这个问题后,女子便已经转过了头。
仰视着天上洁白纯净的月光,她没让身后的道人再做什么选择。
只是眯起了眼睛,享受着那份把心底的一切暴露在月光下,被照耀,被抚慰,被温柔的……通透。
“不用来送,想走,就走吧。”
她如是说:
“若在河东真惹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那就逃。不顾一切的逃,道士。来江南。人这一辈子啊,谁都有马高蹬短水尽山穷,无人解难之时。到时,天下人都不管,我管你。”
说完,映照着天空星河浩瀚,月光清亮如水的眼眸中,涌现出了一抹意犹未尽的叹息。
不舍。
不尽。
可她还是重新把那面纱斗笠,重新戴在了头上。
当面纱笼络住目光的刹那,那好容易得见月明的心底,再一次被重重的迷雾所笼罩。
目光恢复了冷静。
女子没有回头。
也没有停留。
一步一步,就如同孑然一身而来那般,迈着普普通通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院门走去。
而就在一只脚要迈出大门的那一刹,身后,传来了清澈的声音。
“侍郎大人。”
道士起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口。
看着即将离去的女子,语气温柔:
“夜深露重,莫要惹了风寒,请大人在归途时,一路平安。”
“……”
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
心底那一抹回头之念刚刚诞生,其中蕴含的种种不舍就被按压成了齑粉。
不做回应。
白衣人影走入了凉夜,再也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