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也不知身在何处。
仙草茫然四顾, 却见周围也是黑沉沉地,连一丝的灯光都没有。
她举手扶额竭力回想, 一时却想不起自己先前身在何处,又是在做什么。
她伫立良久,终于拔腿往前走去。
走了数步,眼前突然有一道微光出现。
仙草定睛看去,终于看清楚了,——那竟是徐家的老宅, 两个圆滚滚的石鼓静静地蹲在门口,其后是年岁久远的大门紧闭。
门口上, 甚至还有几个奴仆不知在说笑些什么。
她的心噗噗乱跳, 忙飞奔往前。
可就在她赶到门口的时候, 那几个奴仆突然变了, 不但是容貌,连身上的服色都也随之变化, 竟成了宫内的太监服色。
仙草一愣, 再抬头看时, 却见面前的已经并非是徐府的大门了。
这赫然竟是紫麟宫的门首。
她睁大双眼,身不由己往前一步。
隔着门扇,隐隐地听到里头有熟悉的说话声, 似是而非。
正在呆看, 突然听到有人道“娘娘回宫了!”
仙草蓦地回头, 却见昔日的徐悯给紫芝扶着, 缓步而来。
她身着珍珠白的襦裙,因为终于回宫了,也不怕被人瞧见,所以半靠在紫芝的身上,纤纤袅袅的像是随风飘摇的一枝梨花。
紫麟宫的大门敞开,一行人飘飘然地入内去了。
仙草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徐悯进内。
突然听到紫芝说道“咦,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样安静。那小鹿蹄子呢,难不成也偷懒睡觉去了?”
徐悯道“多半是跑到外头玩去了,不用去管她,我也累了,先睡一觉,等醒了再说。”
紫芝笑道“就算是方娘娘宫内的酒好喝,娘娘也不该那么贪杯,这脸上都红了。”
徐悯抬手抚了抚微热的脸颊,笑道“横竖今儿没什么事,多睡会子就好了。你在那站了半天必也乏了。这里不用伺候。”
紫芝将帘子打起来,又道“那怎么成?小鹿又不在,好歹我送娘娘上榻。”
徐悯迈步入内,又摆摆手“不用烦我。”又将她推了一把,“你去吧,我想什么就叫人了。”
紫芝看徐悯独自入内去了,瞧着倒也不妨。何况方才她在外头站了半晌,身上冒汗,也着实乏累了,当下便转身回房梳洗。
眼睁睁地看着这幕,“仙草”立在紫麟宫门口,心中突然生出了极大的恐惧,她想要大声疾呼,将徐悯叫回来。
仙草大叫“不要去!不要去!”
她挣扎着连叫数声,耳畔传来急促的呼唤“小鹿,小鹿?!快醒醒!”
仙草听到这声音有些熟悉,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给人抓住,接着有一点冷冷的刺痛从眉心传入,让她冲出幻境,骤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同样俏丽而秀气的脸,是夏叶跟袁琪。
袁琪满面忧虑,夏叶则眉头紧锁,手中正拈着一根银针。
仙草愣了愣,脑中一片混沌,竭力回想半晌,才模模糊糊记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的伤……”仙草盯着夏叶,试图起身,“还有袁大哥……”
夏叶的脸色有些复杂“这会儿还惦记着别人?”
袁琪却忙道“你放心吧,她的伤已经洒了金疮药包扎妥当,我哥哥也只是皮外伤,很快就好了。”
仙草略松了口气,笑道“若为了我弄的两败俱伤的,可真叫人不知怎么是好了。”
夏叶突然说道“你身上的毒……是马三所为?”
仙草道“是。你怎么知道?”
她问了这句,突然想起下毒的车夫跟夏叶本是同属于蔡勉的人,两人好像还认得,所以夏叶了解这毒倒也不足为奇。
果然夏叶道“为什么拖延了这么久?”
仙草道“一言难尽。”她略一犹豫,便把去五龙潭请濯缨老人医治,却又给中途打断之事告诉了众人。
此刻她觉着肚子里只稍稍地有些微痛,却并不严重。
袁琪听完后却皱眉道“原来又是蔡勉老贼的人干的好事,方才你突然晕倒了,我们都不知怎么样,我还以为是她动的手呢。”她说着看向夏叶,对方却一反常态地并没有说话。
两人身后站着的是袁大哥,他却看出夏叶从方才开始便脸色沉沉,当下问道“夏姑娘,这毒如何解法?你可知道?”
夏叶垂了眼皮。袁琪忙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仙草倒是有些明白,赵踞为了自己身上这毒,大费周章地要把濯缨老人接进京,又因老人死在路上,便又命人把五龙潭所有医书跟药物等尽数送到京城供太医们研究。
如果真是那么好料理的,又何必让皇帝如此操心。
仙草反而笑道“这个没什么,再说也不是夏姑娘下的毒,她也不是大夫,又怎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袁琪忙道“那我去请个好大夫来。”
她才要起身,夏叶冷道“不用去,请再多也没有用。”
袁琪一愣。
仙草忙掩饰道“寻常的大夫想必都不如夏姐姐,所以不用请,何况我现在觉着好多了,应该是就那么一阵儿,没什么大碍。”
袁琪半信半疑地“真的吗?”
夏叶欲言又止,袁大哥也看出些蹊跷,便拉着袁琪道“咱们去看看少主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也可以让少主拿个主意。”
别的无法说动袁琪,但是徐慈显然与众不同。
袁琪立刻答应,跟着兄长出门去了。
剩下夏叶跟仙草两人面面厮觑,仙草说道“很棘手吗?”
夏叶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仙草道“我……我一时忘了。”
夏叶冷笑道“有趣,命在旦夕的事情,你竟忘了。你早跟我说了,我也不会勉强你去夏州,你这般情形,只怕人在半路,就一命呜呼了。我只能带着你的尸首向将军交差。”
仙草顿了顿“有这么严重吗?”
夏叶面挟寒霜“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
仙草忙摆手笑道“没有,我只是心存侥幸罢了。其实……当初在离宫的时候,就有人警告过我。”
“是谁?”夏叶问了声,却又不等她回答便道“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听说皇上屡屡召见太医院的人,还大肆动用各种珍稀药物,听人说好像是在调制什么奇药。我本以为皇帝是为了子嗣之事才弄的那样机密,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了你?”
仙草笑道“多半就是为了我。”
夏叶语塞,继而冷笑道“皇帝对你……真个儿不错。至少他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这比你自个儿都强了。”
仙草听她语带讥讽,便又笑了“我也不是不放在心上,只是……”
如果皇帝没有逼迫她,事情没有演变到那种地步的话,兴许两下权衡,仙草也不至于就这样着急地逃离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