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舟学医多年, 也在医院待过一段时间。

除了刚毕业那会儿的分派，也断断续续在医院工作了几年时间, 他的手臂不能支持长时间的工作, 因此做的更多是科研与医疗器械相关, 同样需要亲身到基层来体验一下。带黎舟的导师人很好, 对这个爱徒一直是夸赞有加, 黎舟在京城的医院也是老师帮着给介绍的, 有一段时间是在号称军区医院“一把刀”的龙医生那边。

龙医生年纪三十六七岁，为人和蔼, 见了谁都笑呵呵的特别客气，现在刚升了主任，在军区医院里算是少见的, 业务能力非常出众。

黎舟在京城和黎江同住, 有了两个小宝宝之后，一般工作日除了去医院上班就是回家，周末休息的时候会和黎江均出一天时间来专门陪伴家里长辈, 每次带着两个小孩儿回去都会受到热情欢迎。

只除了两件事。

一件是黎舟哄着老人去做身体检查，黎老之前动过心脏手术，之后几年虽然恢复的不错，但是也需要经常体检, 常去医院看看。

老人年纪大了, 就跟小孩儿一样, 黎曼在的时候还好劝一些，如果只有黎舟他们兄弟两个, 一般都要劝上好半天才行。

因为黎舟自己就在医院，换了一身白大褂特意陪在黎老身边，全程同老人一起，黎老因此多了一些安全感，虽然在家里喊着不来，但是真出了门，还是习惯性去握着外孙的手，喊他名字。

“小舟，还要多久啊”

黎舟蹲下身，和轮椅里坐着的老人视线齐平，笑着道“很快了，外公今天表现的很好，一会我们去买点草莓带回家去。”

老人立刻就高兴起来，点头道“好好，草莓好，曼曼最喜欢吃了。”

等做完检查之后，老人嘴里念叨的话又变了，念叨着要吃蝴蝶酥。

“要热的，热的好吃，要吃”老人眉头拧着，但是怎么都想不出那个名字，好半天跟自己在那较劲儿。

黎舟推着他走出去，轻声提醒道“外公，一会我陪你去买，我喜欢吃。”

黎老去看他，眉头还是拧着，看了好一会喊不出他的名字。

黎舟一点都不在意，这两年他们重复了无数遍，并且以后也不会觉得烦，他又一次用最温和的声音对老人道“我是小舟，外公，小舟。”

黎老跟着他念叨了几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记住了，下次不会忘。”

黎舟看着他笑，也跟着笑了。

回去路上，老人念叨几次，又问他一遍，并且像做错事儿的小孩子一样小声保证道“你再跟我说一遍，就最后一遍，这次我一定记得住。”

黎舟握着老人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像是小时候老人曾经亲自教导他那般耐心，“小舟”

老人认真看他的手指，小孩儿一样跟着念了一遍。

黎舟又握住他的手，合拢在自己掌间，笑道“外公没事的，你忘了就问我，问多少遍都可以。”

善意往往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哪怕什么都不说，只听着这样的语气和被轻握住的手，老人就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爱，那是一种骨血里的于反哺之情，没有任何杂质，感情纯粹。

照顾完了老人，再来医院的就变成了小宝宝。

小孩儿到了要打疫苗的时候，以前年纪小，并不记事，慢慢长大了之后，开始对医院有了一个概念。小锦安和黎团团两个对医院起初是没有什么抵触的，因为见惯了小爸爸开车去接爸爸，偶尔他们两个也会跟着一起去，所以再一次去医院的时候，两小只完全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被抱着带进去的时候，小锦安在黎江怀里特别乖巧，还在到处看着试图找到另一个爸爸，而另一边被陆老大抱着的黎团团则双手抱住爷爷的脖子，娇气娇气道“找爸爸。”

陆老大笑呵呵道“一会找，咱们先去见别的医生叔叔啊，一会团团要勇敢好不好”

黎团团对医院毫无畏惧之心，还在那咯咯笑着点头。

等被抱着进去真要打针的时候，小锦安衣袖被卷起来的瞬间就开始觉察到不对，扭了扭身体要走，但是很快就被黎江抱着按住了。另外一边的黎团团也露出了同样白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臂，只是她还没有哥哥那样灵敏的直觉，眼睛一直盯着对面拿着针的医生叔叔这个叔叔戴着口罩呢，和团团的爸爸一样呀

医生拿着针走过来，逗了小孩两句，小锦安拧眉不吭声，黎团团倒是爱说话，但是等针头落下之后，哪怕再快的速度，也让两个小宝宝瞬间做出了反应，一个抿着嘴掉眼泪，另一个等打完了才开始哇哇大哭。

小锦安被黎江抱着穿好外套，红着眼圈大颗大颗地掉眼泪，小手还在自己揉眼睛，黎江怕他把眼睛揉红了，给他拿开一些，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今天就打一针，一会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锦安趴在黎江肩膀上点点头，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

黎江心疼得够呛。

另一边的黎团团哭得超大声，眼泪金豆豆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陆老大拿着纸巾给她擦都来不及，小姑娘一个人哭出了两个人气势。

陆老大被她哭的心都揪起来了，嘴里什么好听的话都恨不得全说给她听“团团啊，咱们不哭啊，再哭眼睛就要疼了，爷爷带你去游乐场好不好”他们家里为了方便小孩玩耍，陆老大买了离家近的一块地，特意建了一座游乐场，黎团团平时最喜欢里面的旋转小木马，带着五彩的灯和好听的音乐，坐在白色小马上像是一个小公主。

但是现在小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知道摇头。

陆老大慌了手脚，“那不去家里那个，爷爷带你去外面玩儿啊我们去看米老鼠，去给团团买蛋糕、买冰激凌咱们宝宝要啥，爷爷就给你买啥”

黎江已经把小锦安哄好了，把孩子递给陆老大，又去照料黎团团。

黎团团在自己爸爸这儿明显没那么有气势了，虽然还哭的打嗝儿，但被抱起来的瞬间声音都小了很多，从“哇”地一声变成了轻嘤。

黎江“”

小姑娘年岁渐长，心智也开了，知道自己亲爹显然没有爷爷那么好糊弄，让穿小衣服就穿，让抬起小脸擦泪就听话配合，最后还被喂了小半杯水，补充好了水分之后才被抱着出去。

陆老大一边看一边笑道“到底是小棉袄，还是听话。”

黎江心想，他岳父显然已经忘了三分钟之前小姑娘怎么欺负人的了，黎团团最近热衷表演，见不同的人就爱做不同的反应，尤其是对着长辈的时候，大眼睛骨碌碌转两下，小坏蛋一样专门哭给人瞧的。

黎舟还专门过来瞧了一下，黎团团在走廊上看到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已经有点怕了，但瞧见对方摘下口罩是自己爸爸之后，立刻扁着嘴伸手要抱，含着两包眼泪道“爸爸”

另一边的小锦安也看到了，也开始伸手“爸爸”

黎舟一手一个把他们抱住了，两个小宝宝扑过去像是挂在他身上的小树袋熊，尤其是黎团团，要不是黎江按着她，估计要一路爬到黎舟肩上去。

黎舟笑着道“今天打针，有没有勇敢”

小锦安点点头，奶声奶气道“有。”

另一边的黎团团还在告状“爸爸，疼，团团疼呀”

黎舟在小姑娘举起来的胳膊上隔着衣服给她吹了两下，小姑娘哼唧一声，黎舟就又亲她脸上一下，就把小孩儿又逗得咯咯笑起来。另一边的小锦安也得到了一个“呼呼”，好像爸爸吹过之后，也没有那么痛了，再加一个亲亲，小锦安心满意足，抱着爸爸的脸也吧嗒亲了一下，特别响亮

黎江怕大哥累，把孩子接过去，“我来，哥，你去忙吧，等我把他们送回去，就来接你下班。”

黎舟道“不用，我今天开车来了，你在家陪他们吧。”他把小孩交给黎江，又叮嘱道，“别给他们吃太多糖，尤其是团团。”

黎江笑道“知道，一人两小块软糖。”

这是家里定下的规矩，两个小宝宝虽然受到的宠爱多，但是平时零食也跟全天下小朋友一样，都是不能使劲儿吃的，两块软糖已经是破例，毕竟今天打针受疼了。

抱着小孩回车里放到儿童座椅上之后，陆老大还是心疼的厉害，想要开车先去给他们买点东西。但刚开车要走，就接到了叶红玉的电话，也是特意来问小孩今天的情况的，听见陆老大要带着去商场立刻就给否了。

陆老大纠结道“这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买点玩具总行吧”

叶红玉道“你想什么呢，他们刚打了针，不能吹风，这么冷的天儿还想带着去哪里呀快先送回家去。”

陆老大答应了一声，开车先把人送回去，但是他没跟着上楼，自己还是返程回去买了些玩具回来。

陆老大拎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小孩玩具回来的时候，黎江几乎以为他把玩具店搬空了，想笑又忍住了道“陆叔，一次给他们一两件，不要给多了，不然过段时间不好哄。”

陆老大答应着，把玩具放下，又要去看孩子们。

黎江道“在楼上，刚给他们讲了故事，哄着睡着了。”

“哎，那我轻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