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娘亲,叫锦绣。”
“苏锦绣。”
翟高卓一字一句道。
“记住这个名字,她才是你应当一直记得的,最疼爱你的人。”
翟秋云忽的笑了。
“凭什么”
她觉得离谱至极,愤怒至极。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信吗你以为你现在随便说出这么一个人名来,告诉我她才是我的母亲,我就会忘记娘对我的养育之恩吗凭什么就凭你随口说出的一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她已经死了。”
翟高卓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儿。
“在生下你不久,锦绣就死了。”
“被周氏害死的。”
“小时候,你不是一直在问,为什么你跟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吗”
“那时候我告诉你,因为你还没有长开,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跟母亲一样漂亮了。”
“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因为你不是周氏的女儿。”
翟秋云如坠冰窟,“你骗人”
腹内好似有无数心酸涌上,要将她彻底淹没在其中,彻底覆灭,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翟秋云觉得自己好似水中的漂萍,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自己来自何处,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怎么可能呢根本不可能我就是我娘的女儿”
此刻的翟高卓看出了女儿的委屈,想要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臂去抱抱她,可是抬了抬胳膊,却最终没有做出那个动作。
“当年我参加科考,与锦绣约定,金榜题名之后,一定会回乡将她风风光光的迎娶进我翟家的大门。”
回想着往事,翟高卓的声音有些飘忽。
那记忆中的往事,终于吹开厚厚的一层灰尘,在散漫中翻开往昔的岁月。
与所有青梅竹马的故事一样,娇美含羞的少女,与勤奋痴情的读书郎。
原本是才子佳人的佳话,但很多事情,都在最后一刻发生了变化。
数载苦读之后,参加科举的翟高卓终于成为当年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无数朝中勋贵榜下捉婿,瞧上了这位状元公,却得知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郎早已有了意中人。
为了乡里的少女,翟高卓拒绝了所有媒约之意的宴请,却还是没能躲过当时的工部尚书周轩。
“先前在朝中奏对之时,状元公的对答至此让老夫深感后生可畏,假以时日,翟贤侄定能成为我朝肱股之臣。”
那一日来自周轩的宴请,是以长官的名义。
因为翟高卓之后,会去工部任职。
面对这样的约请,他没有办法拒绝,可是就是这样一场看上去再寻常不过的宴请,却在最后变成了相看。
“这位是本官爱女凝芷,闻说翟贤侄的才名之后,心生仰慕,所以也想敬贤侄一杯酒。”
看着面前娇羞动人的周家小姐,翟高卓忽然明白了这场宴请的真正目的。
可到了此时,再后悔推脱,已经来不及了。
宴席半酣,在翟高卓准备自请离席的时候,忽然听到少女莞尔动听的娇声。
“奴家闻说状元公才名,心中不由生出孺慕之情。闻说状元公面对勋族贵女,依旧能不离乡中青梅,敬仰之意更是难以言表,像状元公这样的谦谦如玉的痴心公子,让凝芷心中仰慕更甚。是以,凝芷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状元公成全。”
翟高卓暗道后悔,但周家父女齐齐看向他,已经再也没有退步的余地。
“周姑娘谬赞,高卓不敢当,此一生唯有二志其一,金榜题名耀门楣;其二,红袖添香得青梅。旁的不敢肖想,也不愿去想。”
说完这话,他饮尽杯中酒,“敲我,这又嗦了,周姑娘方才所说,需要高卓做的事情是什么”
周凝芷的眼中有隐隐泪光闪动,忽而让翟高卓生出几分悔意。
方才他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直接
就在这时,却见周凝芷忽而一笑。
“状元公与心上人鹣鲽情深当真羡煞旁人,凝芷知道自己贪心,却还是想劝慰状元公,男子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想必那位姑娘也会理解。若是状元公愿意,凝芷哪怕屈居平妻之位,也心甘情愿。”
翟高卓愣了。
他没有想到,原本娇羞的少女,会说出这般火辣直白的话语。
他有些语塞。
“周姑娘金贵,更是周大人唯一的爱女,断断不能受这样的委屈。高卓身份鄙贱,此生得一同样的粗鄙之妻已然心满意足。”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会娶她一个女人吗”
“高卓只取一瓢。”
“那如果这瓢水没了呢你还要换一瓢吗”周凝芷逼问。
翟高卓微微一愣,似是想起什么,然后自信的摇了摇头。
“不会的。”
当时的翟高卓没有想到,那一瓢属于他的水,最终会进了他人的口腹。
等到他欢喜非常的回到家乡,却得知原本定下终身的青梅在不久之前,被自己的父亲逼着嫁给了邻村的一位员外郎。
翟高卓没有想到,那场宴请上的随口之言,会一语成谶。
天晕地眩之间,他就此病倒。
醒来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当初哪怕做平妻,也要嫁给他的周家女郎。
千里跟来,只为了见一见,翟高卓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谁知道,却撞上了这样一出闹剧。
没有过多的语言,也没有再提往事,但金贵的千金小姐,却就这么一直照顾了他半月之久,然后再在他病情转好之际悄然离开。
回到上都之后,有媒人带着八字上了周家的门,替新科状元翟高卓求娶周家小姐周凝芷。
从此以后,成就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事。
而翟高卓也如当年席上允诺自己心上人的一样,哪怕周氏两年无所出,却依旧不纳妾,宠之爱之,如胶似漆,一度羡煞上都贵女。
直到有一天,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敲开了翟府的大门。
也就此敲开了翟家两年来风平浪静的生活,激起了汹涌澎湃的浪花,甚至差点打翻击碎了翟家一直一来安稳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