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看着年幼的少女魅魔,觉得她此刻就像是一只虚弱濒死的小兽,在饥寒交加许久的煎熬之中嗅到了一丝弥足珍贵娘的味道。
可是,她却朝着娘方方向拱远了些,似是怕惊扰到了她。
百里安瞧着这一幕,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因为当一个人想要将心交出去的时候,就该做好撕心裂肺的准备。
千年以后的宁非烟与此刻环境之中的她,出处极大,百里安很难想象,她经历了怎样的往事,熬成了如今这般面目全非,水火难侵的模样了。
钩蛇一族的大军终究还是没能够成功的返回到自己的氏族领地之中。
他们甚至还未来得及走出北渊深林,大军之中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一些怪异的病症,一开始只是三两位钩蛇战士身体开始脱落鳞片,肌肤轻微腐烂。
可是随着天降寒雨,那些溃烂的伤口遇水便飞快蔓延,最后血肉一块块地从身体上不断掉落,就像是体内藏着无数把小刀一般,从内部一块块剔除血肉,竟如千刀万剐一般。
那种怪异的病症在军队中传播速度极快,而且他们根本查不出感染源是什么。
而病疫爆发最盛的最佳时期,好死不死,他们大军行到了一处树林梳稀的谷底处,这里的四季变化难以被他们以魔息影响。
大雨转为倾盆暴雨不过一夕之间。
在这深山迷谷之中,一场早已伺伏在此久候的魅魔杀手,展开了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战斗。
被那古怪毒病缠身的钩蛇一族战斗力今非昔比,再加上暴雨连连,他们苦受千刀万剐之刑,如何有力再战。
直至钩蛇首领的脑袋被一名中年魅魔一刀斩下,战斗得以告终谢幕。
隔着铁笼栏杆,红妆涕泪交加,无比惊喜大呼:“爹爹!”
女人看着中年男子,亦是泪眼模糊,嗓音哽咽。
中年男子乃是魅族魔主之子,也是女人的夫君,红妆与宁非烟的身生父亲。
他一刀劈开牢笼的枷锁,将女人与红妆紧紧抱住:“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时,宁非烟正捧开双掌,接过雨水,小口小口的无言喝水,神情极为平静。
没有劫后重生的狂喜与对生命的敬畏,她饮完水,目光漠然地看着地上横尸遍野的钩蛇们,仿佛这一切都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将妻子与幼女的情绪安抚好后,中年男人走向宁非烟,也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给魅魔一族上下带来胜利的男人此刻看着她的眼神里的情绪竟然是隐隐震撼钦佩的。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
得以获救的魅魔们皆是露出愕然的神色,宁非烟的母亲也是不解问道:“夫君,你在说什么?”
男人道:“城破之死,一切生死难料,我本以为我族上下渡不过这场劫难,可烟儿却同我说,她有办法让钩蛇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他目光赞许:“烟儿做得很好。”
女人显然从未想过,一个未成年的孱弱魅魔,竟然能能够将战局扭转到这种程度。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看着宁非烟问道:“你做了什么?”
宁非烟从怀中取出一颗碧色的溪石,平静道:“这是我向大帝请来的毒妖石,能够让万魔蚀骨而亡。”
女人不能理解:“即便是这样,你根本就没有给钩蛇大军下毒的机会,更莫说接近那位大君首领了。”
对于众人的疑惑,宁非烟只是回答了四个字。
“蛇性本人轰然雷劈一般,面色变得极为铁青难看。
与她一间囚车关押的魅魔们也露出了崩溃的情绪,此妖毒,自然是以她们为源,暗自下毒在她们的身体之中。
她的父亲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面色也是有些难看。
他涩着嗓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宁非烟,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怪物:“你……竟然对自己的同族下手。”
宁非烟一句话将那些还抱着庆幸心理的魅魔们打入地狱:“比起战争的胜利,死几个人又能如何?比起城中数以万计被烧死的同族,今日的牺牲可以说是能够忽略不计了。”
“况且北渊之森的灵罗果能解此毒,只要父亲能够在今日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早日归族取果,她们的性命自然也就保住了。”
听得这一切,女人只觉得唇寒齿凉。
她虽怨恨这个孩子在那一夜暗杀钩蛇一族,但不得不承认,她心中还是念着她的一点好,觉得她是给妹妹出一口恶气,这才含怒出手。
可不曾想,这一切都是一环套着一环,她从一开始出手,便是为了惹怒钩蛇首领,给她们那一车人禁食禁水,逼得众人走投无路,不得不委曲求全,为了生存而与那群蛇魔交易食物。
更可怕的是,她现在都不能够确定自己是否也在她的设计一环之中。
钩蛇首领本人极为挑剔,对于一般自荐枕席的魅魔女性他一般都是拒之门外。
而她则是避开了无人注意的时分,去过他帐中几次。
她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女人去过魅魔首领的帐中,如果没有,那便意味着,这个该死的孽畜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放过。
中年男人的面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本族族人为了生存委身于仇敌本就是一件极为耻辱之事。
更叫他心中燥怒的是,他无法确定自己的妻子是不是也向敌人妥协过。
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无疑是一生之中巨大的耻辱。
他沉着声音,耐着最后一丝性子,下令请来族内医师:“给她们查查身体,看都有哪些人种了妖毒,回族之后好尽快医治。”
女人因为这句话,心中为之一沉,一旦查出她体内种有妖毒,这便意味着她失节这件事彻底藏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宁非烟,却见她也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还朝她微微一笑。
女人心中顿时不寒而栗。
这样一个小小年纪便会揣测算计人心的孩子,如何能够不令人心生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