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火涂涂,幽风寂寂。
太阴大帝看着虚幻魂体在风火中轻轻摇曳的百里安,心中情绪可谓是跌宕起伏,无端澎湃起来。
魔界六河之名,六界之中,无不广为流转。
其性邪,其行恶, 神秘的首河蜀辞暂且不论。
即便心高气傲如太阴这般,对于葬心这鼎鼎大名,也长年有所耳闻。
这杀生河葬心,自古从今,稳居于魔河第二位,终年不坠。
他同着首代老魔君创造了魔道辉煌的历史时代。
他与蜀辞一样,侍奉三代君王, 古老悠久。
他生生熬死了两代魔君, 即便是第三代魔君被封印赤焰流沙之地,蜀辞长眠于泰器山。
唯有他二河葬心,不论是魔道昌盛还是繁荣,他就像是光明之下永远存在的一道暗影一般,活跃于人间各布。
葬心之狡猾,无人能及,或许历代大能辈出,能够重创伤他者亦不占少数。
于战事之中,他也吃过不少败仗。
可真正能够抓住这只老狐狸尾巴的,却无一人。
他能够在百家仙门圣起的时代游刃有余。
他能够在仙尊祝斩意识亲临大地的时候,披着圣眼也无法看穿的仙客皮囊。
葬心就像是一个埋藏在人间地底十万丈里的顽固旧疾,瞧不见他的真身何在,却又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以太阴大帝这样的身份实力,虽碾死葬心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可他千变万化,找不出其真身, 也是无用。
区区一个葬心, 实力于他而言, 算不得太强,可他却能活耐造, 善于隐藏。
时间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东西。
它更改变世间万物。
十年百年千年,葬心或许构不成威胁。
可若是万年,十万年,百万年,谁能知晓,一颗小小的种子,最后会成为怎样的参天大树?
想到这里,太阴大帝不禁看了一眼跪在殿下,眉眼之间尽是臣服之意的君河。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如何不难生出一种自豪的情怀来。
也就人间那群正道君子瞧不起他的大孙儿,以百里羽为首,皆是一群鼠目寸光之徒!
少年振衣,岂不可作千里风幡看。
少年瞬目,亦可壮作万古清流想。
他太阴之孙,分明有着惊世之才,却被百里羽当做废物庸人对待。
换做旁人,谁能将那藏巧于拙,用晦而明的杀生河葬心耍得这般团团转。
一般布局之人, 善使借刀杀人。
可又有何人,能够借他人自己手中之刀, 心甘情愿地插入自己的心脏要害之中?
大孙儿若是养在中幽,养在他幽冥府司内,何愁千古之后,再无小尊仙?!
想到这里,太阴大帝心中愈发气恼憎恨,百里羽废物蠢笨不说,还是一个毁慧骨的一把好手!
那头,百里安并未注意到太阴大帝千变万化地情绪。
他玩转着手中的尸珠,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君河。
“大师兄果然好本事,在这样的形式下,还能够从父亲的手中得到这颗尸珠,想必大师兄废了不少心力吧?”
君河摇首道:“少主身死于乱幽谷,宗主的情绪十分崩溃,将那尸珠看得极为重要,便是我有心,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触宗主霉头。”
他微微定了定神绪,忽然抬起手指轻轻搭在太阳穴上,一道剑念毫不留情地摄入自己的神府之中。
君河脸色骤然苍白,唇角溢出一缕血线,将属于葬心的那份人格又稳而又稳地给压了回去。
君河面色如常,抬眸看了百里安一眼,不同于冷酷对待自己另一份人格的平静残忍,他看向百里安的目光是这般虔诚炽热的。
“是苏靖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百里安眼眸轻抬:“苏靖?她要我的尸珠做什么?”
君河将当日在山巅之上所发生的种种一切,包括尹白霜的疯痴,苏靖冷静下所藏着的疯狂心事,以及百里羽的心如死灰,都一一道来。
尸珠在百里羽手中,君河不是对手,自是强取不得。
谁曾想,苏靖竟有如此本事,说服百里羽那个老顽固,让他交出尸珠。
以着葬心的身份,从苏靖手中夺得尸珠,那可就要容易多了。
只是这简单粗暴的方式,终归是断去了苏少宗主最后唯一的念想了。
百里安把玩着尸珠的手指僵僵一停,复而他握拳收紧尸珠,垂下手臂,垂眸低声道:“我以为她……下山去了。”
天玺剑宗接二连三发生了种种大事,山中上下人,皆被惊动。
可百里安始终未见尹白霜的身影。
如果知晓她就在山中不远处,而且出现得那般不是时候,他未必就会如此不计后果地在乱幽谷中兵行险招了。
他可以伤害自己,但独独唯有她,是他绝对不能够伤害的。
为何偏偏,就算漏了她。
“安安!”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太阴大帝的急声厉喝。
百里安回首看去,太阴大帝已经飘身上前,一指点入他的眉心之中。
太阴大帝脸色有些难看冷沉,横了君河一眼,道:“他和你说了什么?竟叫你如此在意乱心,好不容易粘合稳定的魂体,你是想让它重新崩散四分五裂吗?”
在太阴大帝严厉的斥责声里,百里安勉强稳定心神,心知此时悔恨已是无用。
一切皆有缘法,若非乱幽谷中以死亡的绝境催逼生前记忆,他又怎会想起一切,重新想起她。
百里安闭上眼睛,复而重新睁开,眼底里的动摇心乱情绪被他强行压下抚平。
深黑的眸子恢复了如旧的清润之色。
“大师兄。”他再次开口。
“是,少主。”君河重新低首。
百里安道:“两百年前,我无法修行天玺剑术,灵根资质平平无奇,可是有你的手笔?”
君河眼底深深愧疚,不敢有所隐瞒:“是,当年预言,有新的天道三子即将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