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治君子(2 / 2)

长夜行 北獠 3115 字 2个月前

即便是有雪城主在十方城中结下封印真祖邪神最后的结界。

可真祖邪神却是以雪城主创造出来的人偶荧惑为载体,那结界自然也就成了形同虚设之物。

饶是一肚子黑水的蜀辞遇到了这种事,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商量出个怎样的对策来。

她侧眸看向方歌渔。

方歌渔意有所动,嗓音凉凉:“别看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们这些千万年的老怪物都不知如何解决的糟心事,问我也是白问。”

“也是。”蜀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一尾巴隔空抽晕方佑后,就寻了一个位置,摆出一个优雅端庄的姿势坐好。蔮

坐好后,还不忘将自己的几条尾巴依次在身前摆摆好。

方歌渔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这是作甚?”

蜀辞抬了抬下巴:“吾辈中人,赴死也当从容,摆一个不失吾辈这高贵至上身份的好姿势……等死。”

方歌渔:“……”

……

……

黑暗如洪流涌来裹挟而来,宛若世间万物都随之湮灭不见。蔮

直至一道龙吟剑啸声隐含无与伦比的霸道之势撕裂这沉寂的黑暗。

一尾太上剑清之气凝结而成的青龙剑光扶摇而上,清湛的光辉点燃世界。

青龙游渊,驱散黑暗。

百里安执剑的手负于身后,左手捏做剑指立于胸前,目光平静地看着身体已经遍布裂痕的六识,宛若一个坏掉的瓷器娃娃。

她无力残败地漂浮在水中世界里,目光涣散无光,在那深深的漩涡中央颓堕下去,又像是死在海底世间的幼小鲸落,不断下沉……下沉……

肌肤间的阵列图纹难以掩饰的尽数显现了出来,这是人偶荧惑毁坏的征兆。

百里安目光沉了沉。蔮

六识这种决然自弃的行为终究还是触怒到了他。

周围自冷寂死水里折射出来的幽蓝冷光宛若寒霜般凝结在他的眉眼之间,这让他一贯温和的目光情绪比平日里都要淡上许多。

可看着朝着黑暗里越沉越深的人偶,百里安并未有任何犹豫挣扎。

他身体前倾,伸出手臂,抓住六识漂浮在水中的手腕,长臂发力一捞,就将她沉入水中的身子捞至身前来。

百里安垂眸打量,尽管心藏愤怒,可那双垂下的眼眸说不出的清冷沉静,目光里好似藏着一团没有实体的雾色。

他神情平静地看着六识心口那个空洞出来的森森猩红缺口,眼底的夜雾之色更加浓烈了些。

在青龙剑光的围绕游走之下,水中偶尔能够折射出万千细碎的光影。蔮

百里安知晓,那些光影皆是她那半枚炉心自爆的碎片所化。

比灰烬还要细小,比发丝还要纤微。

遍处都是。

百里安知晓,炉心碎成这样,即便是荧惑也已经彻底没救了。

可他却能够感应到留存于自己识海之中的六道神符的力量。

那是源自于雪拂、她的主人的力量。

百里安掌心绽放出神符青苍的神力,贴于六识心口,缓缓将神符的力量渡送了进去。蔮

六识涣散的目光这才一点点的重拾焦距,可身体肌肤表层的阵列痕迹,却只是变淡一些,久久难散。

六识意识苏醒的一瞬间,面上空洞的神情便被痛苦所替代,她口中呛咳吐出一串串水泡,双眉紧蹙。

百里安见状,飞快散去周身水势,隔绝出了一个无水的空间。

六识看着贴在自己心口间的手掌,眼底先是意外,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

她掩唇狼狈咳着:“即便你救我,我可不可能放你离去继续阻拦九十九。”

百里安道:“人偶荧惑的诞生,虽被主人赋予了单独独立的情感意识,我可以将这理解为雪拂她亲手创造出了两个新的生灵。

你们有自己的思想,但终究是以雪拂的神识意念为媒介开启你们独立的情感,所以你们的心性,从根本上,与她是无限接近的。”蔮

六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百里安目光抬了上来,神情有些寡淡:“雪拂并非是一个野心家,她不可能为了称霸六界苍生这种无聊的事,去试图吞噬邪神。

但凡她有半分这种想法苗头,邪神通过这种低俗的欲望,便足以将她吞噬殆尽,更莫说反之将邪神镇压千年。”

“同理。”

百里安的声线像是冰泉淌过六识空洞的内心:“九十九她的本意若当真是出于野心欲望,想要吞噬邪神从而获得无上巨大的力量,那么,方才与我战斗的就不会是她,而是真祖邪神了。”

六识城府不及九十九那般深,被百里安一语道破,她眼底止不住闪过一丝慌神的情绪。

“不……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我都不可能放你离开这里!”蔮

对于六识那肯定不容退让的口吻,百里安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无妨,我会采取强硬措施离开这里。”

她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深邃,藏着许多她读不懂的厚重历史。

根本不似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眼神。

这让她单独应对百里安,只觉得心中十分吃力。

六识目光闪烁两下,虽然心知以半枚炉心为祭,他定然没有那么快能够离开这里。

可听着他那从容不迫、淡而强大的口吻,六识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无所不能的力量。

她心中不由愈发慌乱,沉吟思索许久,六识终于反手抓过他的手腕,道:蔮

“你就不能留一些余地给九十九吗?她好歹也是你的女人啊。”

不擅心机诡谋的六识为了九十九,最终还是绞尽脑汁地与百里安周旋了起来。

在她种种观察看来,这少年与寻常人性情大不相同。

即便是对于人偶这种冰冷的器物,在他眼中看来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格,当应收到与寻常人们一样的尊重与理解。

这少年是一个君子。

而且还是一个他持身端正,严以律己的君子。

耻之一字,所以治君子。蔮

痛之一字,才会治小人。

他非小人,所以当借以‘廉耻’的武器,怕是方可攻出一丝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