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依旧是那种无机质的木然冷感,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气场却是随着众人齐齐朝她看来的目光瞬然弱了三分。
蜀辞小狐狸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脑袋缩了缩,像是缩进茧壳里的小动物一般,将自己的大半张冷漠俏脸藏进了宽大的衣裙领口里。
她半阖的眸子落了下来,两只白白小小的手臂抬起,捂住了自己脑袋上那双横趴趴的软耳朵。
方才还一副无法无天的魔头样子。
此刻看起来却像是一只被欺负得嗲起了毛的幼狐,想要努力地将自己藏起来,六条尾巴蜷缩着完全摇不动了。
蜀辞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那红起来的速度快得像是染了一层颜色,很是不符合她六尾状态的表现。
百里安方才说的那句话是:‘阿娘莫要给她外表欺骗了去,小狐狸的耳朵横趴趴的还没立起来呢。
你何时见过杀人如麻的魔头蜀辞这样过,她心里头这会儿子正难受得紧呢,话莫要说重了,这是在欺负小动物啊。’
百里安这话说得调侃轻松,可嬴姬娘娘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蜀辞这幅冷漠张狂的小模样,全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与心虚。
跷二郎腿也好,气壮如牛地睥睨众人也罢,实际上却是色厉胆薄,虚着呢。
就像是一个空空的气球,一戳就要破掉了。
百里安心知当年之事的确与蜀辞有关,却也不似她所说的那般,一切都为她所主谋算计。
事实无可更改,可事到如今,他却也不愿阿娘接下来的话真的伤到蜀辞。
因果之中,只分立场,不分善恶。
两百年前,百里安不曾结识蜀辞,她算计也好,阴谋也罢,皆为她魔河所行之事。
此事纵然她不做,以着天道三子对这世间正魔两道的未来影响力,同样会有人对他们下手。
过往经历种种苦难,因果之中虽接着蜀辞一线,可阴虚谷内生死缘悭长尸林,百里安又怎能同她计较这些。
嬴姬娘娘看出了百里安对蜀辞的保护之意,亦是将那双软趴趴试图藏起来的小耳朵看得清楚。
若非此刻形容相貌确实为那个蜀辞,嬴姬娘娘简直都不敢相信,传说之中恶名昭彰的不死魔河,也会露出此等不中用的表情来。
被害死的明明是她的儿子,怎么如今看起来,她反倒更像是成为了欺负人的恶人。
嬴姬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
只不过看着被众人视线盯得缩成小小一团的小狐狸。
嗯……那一声阴坏的老狐狸似乎骂得是有些过分了些。
也是奇了个大怪的。
从传言中听说的那些穷凶极恶到连老天爷都收拾不了妖魔鬼怪,怎么到了自家儿子面前,就变作了另外一副模样。
嫩生生,水灵灵,都是一副可可爱爱的小模样。
先有宁非烟这个别扭小性子的魅魔姑娘,嬴姬毕竟是当娘的,如何看不出来她在小时候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一个看起来绝对不会知恩图报的坏孩子,甚至每一个毛孔里都在散发着‘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坏人’信息,这样一个独立有不依赖任何人的魅魔。
却会那样不着痕迹地保护着一个人。
更让嬴姬娘娘这个当娘亲的忍不住怜爱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正在下意识地保护着那个人。
再看蜀辞这个被世人称之为魔君之下的第一魔头的存在。
过往发生种种,令她耿耿于怀不得释然。
可如今却阴差阳错地睡到了自家儿子的榻上不说,那横趴软垂着的小耳朵里,仿佛有隐藏着不少的少女心事秘密。
如今再让嬴姬娘娘口无遮拦地骂一声阴坏老狐狸,她便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这样,又如何还能够说出什么重话来。
烧得滚滚如灼的火意随着那双耳朵,就很没道理地一起软趴趴了下来。
嬴姬娘娘好没气的白了百里安一眼。
这臭小子,惯会给他阿娘惹事生非。
这蜀辞可是魔界首河,论影响力,甚至可以同那年轻的魔君都平起平坐了,可是当之无愧的一界霸主。
如若说伺候宁非烟这样的四河媳妇儿坐月子,嬴姬娘娘还十分自信自家地盘广阔,足以养人。
如今再领上这样一尊大魔来,真真是庙宇太小了。
嬴姬娘娘无奈起身,一根手指朝着蜀辞脖颈方向探了过去。
脖颈乃是任何生物的脆弱致命之地,蜀辞抬起冷冰冰的目光,看向嬴姬。
嬴姬在人间,论修为,是顶尖的存在。
可是在蜀辞这样的魔头大能面前,修为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如此行径,换走以往其他场合。
可谓是十分鲁莽了。
但嬴姬娘娘的手指最终还是落在了蜀辞柔软的脖颈间。
蜀辞并未阻止她的行为。
她感受到那根手指在她颈项间轻轻一蹭,便收了回去。
蜀辞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嬴姬娘娘将那根纤细修长的手指端与眼前凝视,似笑非笑地轻轻捻动着指尖的温度,轻轻笑道:“小狐狸红得好快,我瞧瞧能不能蹭掉色,给我添一口胭脂可好?”
不死不灭的魔头蜀辞,生平头一回给一个妖孽般的女人调戏得面目通红。
庙宇虽小了些,但中幽嬴姬倒也不介意为自家儿子野心一回。
他想养的女人,做阿娘的哪有不予的。
开疆扩土便是!
在百里安面前,中幽女帝的底线好似成了碳灰画的一般,仍由他踩过一只脚,嬴姬娘娘便十分主动地擦去那根线,往下头拉去两只脚的距离。
前不久还说着绝对不可招惹的魔头麻烦,此刻就成了要去开阔疆土版图,不惜将那野心熊熊战起,也要带回中幽去好生将养的小狐狸了。
宁非烟也好没气地轻嗤了一声,方才调戏完她的嬴姬娘娘,此刻又开始调戏起了魔河蜀辞了。
她总算是明白了,百里安那百无禁忌的性子是同谁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