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刚落定,阿娆便感觉到了手中的剑骤然一紧,然后被迫抬起。
云容不顾自己手腕间被贯穿的疼痛,她手臂抬起,以无力的右手紧紧握住剑身,用力折断剑锋,仍由那断裂的剑身深深插在自己的手腕间。
她缓缓抬起眼眸,燃烧的世界残片在天风中肆意下落,他明澈如水的眼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宛如镜面一样倒映着眼前阿娆的模样,抿合间藏匿着血色的薄唇轻轻吐出四个字来。
“大逆不道。”
阿娆神情一僵,显然没有想到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够以着长辈教训弟子晚辈的语气来教训她。
阿娆随即冷笑一声,“你若是执意在此梦境之中与我争个鱼死网破倒也无妨,只是你自己可要衡量好了,师尊保你不易,你若活着离开此境,外界现世中,我将永远不会睁眼醒来,你这也是变相地完成了师尊交代你的任务。”
“你将师尊唤醒又能如何?术灭劫破,我们三人醒来,你觉得你与师尊联手,当真能够斗得过我?”
“啊……不对。”
阿娆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与师尊可无法继续联手了,即便你与他重逢相认,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欢愉罢了,你并非如我一般的重生者,是借着黄金门的时空之力穿越至此境中来,一个时空里无法容纳两个云容,一旦叫现世的人知晓你的存在,你将会被时空法则所抹杀。”
“你若想继续在这个世上苟且偷生的话,只能将师尊与他的梦境让给我,唯有我永远留在这里,你在可以继续留在现世之中,去完成师尊留给你匡扶六界大义的重任。”
“呵……”一声轻笑,打断了阿娆的话语。
云容慢条斯理地抽出自己伤口里的断刃,抬眸看着阿娆,似是疑惑:“争?”
阿娆怔住,只听她继续说道:“我与你这逆徒之间,有争的必要吗?”
阿娆眉头皱起,眼神森然。
云容主动上前一步,抬眸看着她,分明眼底情绪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可是此刻的云容看起来却给人带来一种非常强大的稳定感。
她平静说道:“我是你的师尊明媒正娶的妻子,谨以自头之约,两姓联姻,一堂缔约,红叶之盟,载明驾谱。”
“我是我的夫君亲自抱着步步行过了先祖宗庙牌坊的,我与他结发数百载,青丝锁情深,唯有我有资格与他白首证余生,而你……”
云容薄唇轻启,淡淡说道:“只是徒儿。”
这显然是阿娆在这世上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了,她眼底飞快爬上一层血丝,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住口!”
云容却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处境一般,她姿态懒洋洋地扔了手中的剑,说道:“什么叫你师尊留给我的重任?阿娆,你还是不懂我与你师尊之间的心意啊。”
“做为他的妻子,你的师尊他从来不会对我有任何苛求,他保我一生,安我入黄金棺,渡我过黄金海,我知晓,他的本意仅仅只是想要护我两世平安。”
“救世?”
“呵,他那样的性子,才不会将自己都无法完成的重担也责任强行压在我的身上,如若说他对我唯一的期盼是什么?”
云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清风里的清隽青竹,仿似这两世多年以来的颓靡种种,并没有销蚀去她身上的丝毫风骨。
她微微一笑,眉目间好似携着春花与暖阳,酥润了眉眼:“那便是让我顺行心意而活。”
“而我的心意,唯有一个。”
“无关山河,无关大道,亦无关我手中之剑。”
“如今的我,只愿过树穿花,踏遍山河,终要与那人相遇,尝遍人间喜乐。”
云容眼神坚定:“我只为寻他而来。”
阿娆狠狠倒退两步,这一声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宛若在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茫然而立。
她退一步,云容便进一步,目光始终落在阿娆的身上:“你说得对,我不知情爱,做为妻子我一败涂地,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一朝不知,便永世不知。”
“过往,我修行剑道,只因痴醉此道,如今我不弃剑道,是因为我有想要守护之人。”
云容目光悲悯地看着阿娆,“只可惜你永远也无法领悟这守护之道了。”
随着她话音落定,天倾万剑。
万剑如流火奔世,云容抬起的双眸里,闪烁着灿然的金色剑火,流光溢然,壮丽难言!
阿娆不可思议,满目震撼:“这不可能……为何你能够影响此梦境势!”
云容淡道:“你还不明白吗?梦生心魔,亦生心缘,我与师弟之间红线缘结,他的梦势,我自然借得。”
阿娆眼神狠厉之余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嫉妒与惶恐:“你可当真想好了!你若非要鱼死网破,我们三人皆识散于此,苍生六道你都不管不顾了吗?”
云容浅笑:“这时你我都已经死了,还管这些身后事作甚。”
天穹一剑斩出,几尽将阿娆半数意识站灭。
云容垂着的眼眸剑火难灭:“我说了,今日我来此境,不为苍生,只为一人。”
阿娆凄厉地惨叫声响彻天地,身影闪烁之间,隐蔽于一方空间碎片之中,消失不见。
云容轻叹一声,乘起万倾剑火渡云飞山而去。
未过多久,她在一处虚无破碎的位镜空间里,寻到了蜷缩一团,抱着自己身体的百里安。
他心口间的心火已然只有点辉之光,闪烁之间好似随时会熄灭。
而早已自云容心口间飞出的心灯,贴着他的心口相对而映,正自散发着温暖澄澈的光辉,小心翼翼地守着那一缕心火不灭。
看着百里安的瞬间,云容目光瞬间温软下去。
今生命得有幸,她愿做一枚白昼的月亮,不求炫目的荣华,不淆世俗的辉澜,只愿为一人路引。
带他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