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辰时初刻, 提学司衙门。
“哎哟,你们听说了没有”王明一大早从家中出发,排着队点完卯之后, 立刻就想分享大消息了。
“当然听说了真没想到啊, 那些人竟然会和水匪扯上关系, 他们可都是省城的大户啊,个个家财万贯, 竟还贪心不足。”吴大人昨日虽逃过一劫,但整个人还是有如惊弓之鸟, 说话的声音都较旁人都格外小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无商不奸, 这些奸商为了利益暗地里给水匪通点消息也不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有确凿证据, 钦差大人怎么敢把他们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呢那可是活生生七十多条人命啊”另一位凑了上来, 分明是前几天挨了打的江大人。
“瞧你这话说的,商户怎么了斩首的那些人里也不尽是商户吧,听说里头还有衙门里的人。再说, 咱们提学司要不是捞了个玉融丸的买卖做,底下那些夫子早就留不住了。到时候你就在这提学司挂个空职吧。”王明家有从商的亲戚,自然不喜江大人把商户说的这般难听。
“说到这玉融丸啊, 听说已经卖到各个地方了。最贵的地方,一钱银子才得一枚, 就这还有价无市呢”吴大人怕两人吵起来, 便开始转移话题。他官职不高, 一个月才几十两银子,除去每个月的开销及各种应酬外, 偶尔还要砸钱在他喜爱的字画上,根本就留不下什么钱,是以听到这个价格时难免有些咋舌。
“吃着倒也不错, 但之所以能卖这么贵,却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因为这东西难以运输。咱们漳州府没有码头,得先用车马运到延州府,才能通过各家商船运到各地,中间的车船费就将成本提高了不少。再一个,这东西天热了易变味,所以从这东西变冷后起,就要用冰镇着,寻常百姓几个这时候还能见着冰的单就这些冰,恐怕也得花上好多钱。”
江大人将这里头的门道一说,另外两人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怪道这东西运出去后卖这么贵,果然贵也有贵的道理。
“只是,江大人你怎么如此熟悉,莫非”王明猜测,是不是江大人暗地里安插了人手进那玉融丸作坊,不然怎会如此了解呢
“我娘子说是听那张氏商行里的人说的,有外地行商听说玉融丸吃起来滋味鲜美,入口即化,便也想来分一杯羹,谁知道价钱一报,他们就吓坏了。为了不让这些人破坏他们的口碑,掌柜的才会把这里头的缘由解释清楚。”江大人道,这是他娘子出去买东西时听见回来学给他听的,当时她还庆幸她们一直生活在漳州府,只需花上少少的钱,便能买到一斤,但每人也只限一斤。
“你们说,这张氏商行的少东和咱们楚提学是什么关系我觉得应是楚提学亲信,所以才能将这玉融丸的生意交给他们做”
他们这边聊的如火如荼,只听外面一声咳嗽,几人立刻分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待那一抹身着青色官服的背影从门外经过,听不到一点脚步声后,方才抹掉额头沁出来的汗珠,开始一天的工作。
至于八卦,那是再不敢了,谁知道那楚大人会不会中途折返再回来看他们也不知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到底哪来那么多心眼和大家斗智斗勇,反正这几天下来,一头栽下去被他批评的人还不少。
楚辞巡视了整个提学司衙门一圈后,发现大家都在兢兢业业地工作,顿时觉得有些老怀安慰。
他回到提学厅里,开始处理公务。除了提学司内部递上来需要他斟酌盖章的公文外,还有下面各县分巡道呈上来的关于各县优质学子摸底的评估表。这也是他之前布置下的任务,下面人完成的就是要比提学司内部的这些人要认真一些。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等楚辞扔下笔回过神来之时,已是午时正了,
楚辞向看守他院子的两个小哥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往后衙走过去。在回去期间,他看见很多官员凑在一起说着什么,隐约能听见什么“私盐”,“水匪”,“勾结”这一类的词语。楚辞有心上前听一听,谁料到那些人一见他靠近就噤声,随后恭敬地问声好,再迅速离开。
刚开始楚辞还以为他们真有急事,但一个二个都这样,楚辞自然明白自己已经被排挤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几天的雷霆手段确实有效果,估计他在众人心里,和那追魂索命的阎罗也没什么两样了。
楚辞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一进家门,常晓就迎了上来“老爷,您回来啦,是谁惹您不高兴了吗”
“没有的事,就是许久不曾端坐一上午,有些疲累罢了,不碍事的。”楚辞挤出一个笑容,证明自己很好。
“那我等会给您按按吧”常晓有些担心,“要不我再让大虎哥给您炖只鸡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