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
灯火辉煌,大殿空寂。九层陛台之下,那一池碧水莹润依昔,为这恢宏肃穆甚至带着肃杀之意的大殿带来一丝静谧。
煌煌皇座,帝尊端坐于上。御案之上,正有一份竹简,正吸引着这位天下至尊的眼光。
秦灭六国之后,实施了不少的政策,其中一项便是书同文。
凡帝国上下,改用秦国大篆,后来有李斯主持,简化省改,使用了更为简单的小篆。
自从之后,无论公文律法,一应所用,皆废旧时六国的文字。
而这份竹简之上,记载所用的文字却不是帝国的所使用通行的大篆,而是楚文。
秦皇废六国的文字,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六国的文字。这份旧时的文典是灭楚之时,从楚国搬运回咸阳收藏在册的档案,上面记载的则是楚国宗室子弟的信息。
“麒麟现世,圣人之才。”秦皇的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这八个字,脸上却是不见一丝的表情。
一股风从殿外吹来,嬴政抬起了头,一个铜面黑袍的男子正俯身在碧水池前。
秦皇的目光从竹简之上转移到了这个铜面男子的身上。这个男子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露一丝肌肤在外,神秘异常。
“回来了么?”秦皇嘴角轻启,似老朋友一般,打着招呼道。
“是的,陛下。一如陛下所料,公子殿下此次东出,不少江湖势力和六国旧族都借机向殿下靠拢。”铜面人的声音似笼罩在云雾之中的闷雷,低沉厚重。
“扶苏这些年来,也长进了不少。”秦皇轻笑,让人很难知道此刻这位帝尊是怎么想的?
铜面人不敢抬头,即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陛台之上这位帝尊这些年来最为亲近的人也是一样。铜面人不知道这位天下至尊为何在册立太子的同时,又对这位长公子殿下手下急剧膨胀的势力视而不见。
“陛下,这些归顺于长公子殿下的势力之中,有着不少心怀叵测之辈。”铜面人禀手道。
“朕知道。”秦皇淡然的回道,似乎早已经了然于心。
秦皇的态度让这位铜面人的话没有再继续下去,他只是更加恭敬的拱手于原地。
面对帝国的隐忧,这位天下至尊似乎并未太过关注。“对了,你知道熊心么?”
“臣知道,这近年来在江湖之中崛起的很快的后辈,乃是道家人宗的弟子,江湖上号称为仁义无双,忘情大师。”那铜面人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熊心的资料都说了出来。
秦皇点了点头,“此刻他正在芒砀山中,手下还有着一股近千人的势力。”
“臣有所不知。”那铜面人不知道这位帝尊是怎么想的,因此老实回答道。看秦皇的意思,应该不是想要剿灭这股六国旧势力。对方好歹投靠了公子扶苏,秦皇既然连其他的势力都没有动,那么这股势力就更不用说了。
“朕在翻阅这个有关楚国王室熊心的记载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嬴政说道。
“请陛下示下。”铜面人知道,如果秦皇不打算说的话,那是决计不会有刚才的那一句话的。因此,问道。
“上面记载,熊心这一脉,皆为老父少子。熊心自幼体弱,不能习武。”秦皇缓缓的说道,话里之意却是让铜面人心惊不已。
既然不能习武,那么这个江湖上的熊心是怎么回事?
“陛下,诸子百家之中,譬如道家阴阳家,都有吐纳之术,可以改变幼儿的体质。这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铜面人稳定了自己的心神,觉得有必要要提醒一下这位帝尊。
“的确如此。”嬴政肯定道,面对手下委婉的提醒,他并没有羞恼,“这世上之事,总是让人难以预料。一个自幼体弱多病的少年,如今成长为一个绝顶的高手。这其中经历了什么,也许足以让人惊叹。”
秦皇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这件事情最为有趣的地方在于,无论是太史署还是宫中所藏各国旧典文籍的台阁之中,都没有这条记录在册。而这条记录,是朕派人从楚国兰台老吏手中得来。楚国灭后,这位老吏不取金银,只是将旧时兰台之中的典籍的镌刻收藏,秘而不宣。”
“什么?”铜面人心中大骇。秦国收藏各国典籍,有疏漏之处也许难免。可是既然刻录之中都有这条信息的存在,那么从兰台之中直接运送归档的典籍之中为什么反而没有了?
帝国的典籍都有严密的保管措施,宫中的台阁之中那就更甚了。什么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中典籍改录而不为人知?重要的是,什么人需要这么做?
等等!铜面人想着想着,心中有如一道惊雷闪过,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人是谁暂且不说,但无疑是帝国内部的势力做的。也就是说,那个熊心是假的话,那无疑是帝国内部的势力在支持他!而那个假的熊心现在又投靠了公子扶苏
铜面人想着想着,心中慢慢浮现了一个答案。一个有关于操纵这一切的幕后之人的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太过惊人,让知道了这个答案的铜面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话。
“之后,朕搜查了有关这个熊心在江湖上活动的情报。朕发现,这个熊心在江湖上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隔着一段时间又会重新出现。而嬴子弋,朕的太子。则会在其出现的时候消失,在其消失的时候出现在朕的视野。这有趣么?”秦皇似乎没有在意到铜面人的异常,拉家常般的继续说道。
秦皇说到这里,那铜面人却是匆忙的跪了下来。这位修为精深的高手,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声音惊恐,“请陛下恕罪,臣不敢再听下去了。”
“起来吧!”秦皇微微抬手,这个铜面人却是死死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起来吧!”从来没有人能够让秦皇说第二遍的话,不过这个铜面人似乎是个特例。
“朕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
……
芒砀山中。
嬴子弋吃完了早饭,正躺在长廊之上,晒着太阳,过着恰意的日子。
“熊心殿下。”田言从屋中走了出来,来到了嬴子弋的面前,就近坐了下来。
“田言姑娘,山上简陋,还习惯么?”嬴子弋并没有起身,随意的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