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言已经无可奈何了,现在他隐隐明白,为什么自己以为很顺利很轻松就能搞倒的和记商行居然始终魏然不倒,就算是自己,现在穿的用的使的不都是和记所出?后花园和厨房的那些铁器,哪一样不是和记所出?
倒是能赌气不用和记的东西,可是那样也是毫无意义啊……
“王心一可惜了。”汪文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想来王心一也算是东林猛将之一,结果栽在大同,此前汪文言还责怪这人办事不利,现在转念一想,和记这种庞然大物,王心一斗不过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等到了大门口,又是一辆黑色漆身,流线型车身十分漂亮的和记马车停靠着,汪文言已经面无表情了,到此时他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是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更叫他心惊的就是和记不仅是这些东西,还有所谓的物流业和镖行,帐局,行诸北方,穿越千里之遥而能使商家平安无事,这两天更有风声,和记又开展了什么保险业,在昌平一炮而红,始作俑者就是史家的那个史从斌,汪文言因此大怒,已经写了书子给左光斗,叫他对史可法严加管束,并且叫史家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事还没有完!
现在的情形,可是破天荒的叫汪文言感觉一阵无力,他这样的人物,哪怕是见了棺材也未必掉泪,意志极为强悍,但此时此刻,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袭上心头——
“老爷坐好。”车夫见汪文言上了车,挥鞭打马,马车辚辚向前,四周的街景十分熟悉,汪文言闭上了眼睛,他每天的行进路线都是固定的,过长安左门,往承天门,过端门,午门,进入内阁,开始每天的工作日程。
不过今日他的马车路线改变了,到了承天门左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提前拐弯转向了。
在承天门左,有六部等衙门,汪文言也是十分熟悉此地,车身转向不久他就反应过来,当下惊怒道:“老范,你这是往哪里?”
车夫并不回答,而是从前窗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这笑容简直诡异到了极点,汪文言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看看车窗外,几个走路跟随的长随也不见了踪影!
到这时他还不明白过来也就不是号称七窍玲珑心的汪文言了,当下向前一扑,骂道:“狗奴才,当初说是贫病交加,自卖为奴来救家人性命,老子向来都是用贫苦之人,信的过,但真没有想到,你这厮居然是番役!”
老范也不理他,原本就是东厂番役伪装了身份到汪府去,他不是家生子奴才,只在外院赶车,平时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情报,今日上头下令抓捕汪文言,指示再三不能闹出动静来,一旦早早叫文官们知道,要么跑来堵车救人,要么就会早早上疏营救,或是请内阁或部堂大佬救人,汪文言这人太要紧了,就算审不出结果来也要抓住此人严加控制,这样这一次党争就算赢了一大半。
这么简单的差事,一定要做好,做好了,可以升为档头,老范心里想着升职受赏的事,哪里会管汪文言心里怎么想!
大车一直驶入一个大院,汪文言并未来过这里,不过并不妨碍他能认得出来这是哪里……这便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能叫人闻名而变色的恐怖所在。
近年来锦衣卫威风大减,其实整个万历年间锦衣卫和东厂势力都受到了严重的削弱,万历早年被张居正压着不能动弹,厂卫势力没有用武之力,后来张居正死,万历有过短暂的勤政期,那时候万历一心要当个好皇帝,当然也用不上厂卫。后来因为诸多事情与群臣对立,得势的也是派到外头搜刮财富的矿监和税监,京城里的厂卫反而失色不少,到了天启年间,前几年所谓众正盈朝,更是把厂卫压的抬不起头来,文官们已经忽视了锦衣卫和东厂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嘉靖年间的往事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一直到进入这个传说中的所在,汪文言才有些悚然而惊,原来自己一向春风得意,感觉大权在握,哪怕是天子也在算计之中,可是不需要正式的诏书,只要宫中某个大人物的授意决断,自己便是被骗入北所,一下子就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此前的那些权势威风,想来真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
今日别的不求,但求红票~<!-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