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震道:“我亦云然,这可真是可畏可怖。”
黄道周此时也不能再计较霍维华撞席进来,他皱眉道:“如是这般,等于和记早就布局要针对东虏了……”
“也是。也不是。”霍维华道:“东江那边也有密报,上次三路出击他们曾力邀和记的人一起干。据东江报,和记在那边的人并不多,主要都是些买木头和伐木的人,但人少而精悍,具甲精良还有众多火器,如果真的出战会是不小的助力……当然这是在毛帅奏报派兵杀掉老奴之前,若是知道老奴暴亡,恐怕毛帅会后悔有此奏。”
毛文龙的奏报肯定在老奴死亡之前,恐怕也是看和记一直潜伏,其志不小,急着要甩锅。和记在皮岛和宽甸一带买木头不是太犯忌的事,也没有在皮岛和登莱,天津一带造船,地方官都没有相关的奏报,说明和记的木头没有用在北方。既然如此,不妨略提一提,以免突然出事之后不好脱身。
至于此前不报,也是在林丹汗之前。
林丹汗被俘之后,朝野震怖,毛文龙必须要有所动作,否则一旦出事,恐怕朝廷会对他进行严厉的责罚,由此丢掉总兵一职也并非没有可能。
一个等于独立的藩镇式的总兵和军镇,加上令朝廷相当紧张的和记,一旦被联系在一起,朝廷怕是宁愿不要东江也不会容毛文龙在皮岛与和记勾结下去。
有此奏报,加上一些蛛丝马迹,朝廷才能确定夜袭汤池的怕不是东江的人,因为此前没有调度,东江出动的只有千人左右的杂兵,这是塘报里奏报过的,毛文龙并没有派出内丁或诸将派出内丁的奏报,这千多杂兵也就是去骚扰一下,说他们能突袭杀死老奴,朝中的大佬没有一个相信的。
这事也怪毛文龙自己,吹牛吹惯了人家都不信任他,要是以前没有那么多的吹牛历史,这奏报一上,举朝欢腾,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在蛛丝马迹里分析东江的塘报和调兵的记录。以前黑历史太多,奏报上来直接叫人怀疑,然后一查就查的清清楚楚,东江出动夜袭确有其事,但被杀的尸横遍野,损失相当惨重,领兵的将领也是一个不出名的偏将,不能和此前三路出击时东江重将齐出的情形相比。
这样一来,朝廷中枢其实更为紧张,因为万万没有想到,和记对东江那边的渗透也是相当厉害了。
“如此一来,是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了。”黄道周心事重重的道:“前门去狼,后门入虎。况且狼还没有去除,今年又是大灾年,和往常相似,又有王恭厂之事,朝廷还没有幡然振作清理吏治杜绝后患的打算!”
大明确实积弊太重了,黄道周看来是听到了刚刚卢象升和文安之的话,此时也是借机会说了出来,给这个霍维华一个难堪。
“确实沉疴难返,但又如何?只能徐徐调治吧。”霍维华没有生气,更没有否认的意思,今晚这种场合再装就没有意思了,怕是要被黄道周当场撵出去。
“霍大人此来,怕还有别的事?”黄道周并不蠢笨,光是一个东江不是夜袭者,而是和记商团军的消息,还不值得他跑这么一趟。
“是有。”霍维华语气诡异的道:“又有一件事,相当奇诡,内阁为此紧急会议了一次,不得要领。后来顾首辅派人叫我去,商议半天,老实说,在下也没有明白过来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事?”黄道周见霍维华吞吞吐吐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是在崇祯积威之下还敢当面顶撞的牛人,脾气暴烈是不用多说的,在场的人都明白。
“是件奇事。”霍维华当然也明白不能卖关子了。其实他也不是要卖关子,只是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张瀚张文澜以大明天成卫和镇虏卫两卫掌印指挥的名义上奏疏,言称功业已毕,北虏降服。说了两件事,第一,他要将林丹汗送到京师来献俘。第二,就是他自请辞官,并且已经派人送还印信。哦,其实还是有第三件事,也是最要紧的一件事,张文澜言明,他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这几年相当劳苦,所以辞官之后,北虏之事他不过问了,交给北虏推举出来的官员治理,和记只管经商,张文澜以后也只管经商,不过问军政之事了。他本人将返回新平堡祖宅居住,与妻儿一起闲居,平时将以诗酒自娱。”
“对了。”霍维华又道:“张文澜还特意提起,他喜欢钓鱼,打算在新平堡外的白洋河河畔修草庐钓鱼。”
“钓鱼?”黄道周直眉瞪眼的道:“姜尚八十而钓等周文王,他钓的是什么鱼?”
倒不愧是宗师级的聪明人,虽然一下子没说到痒痒处,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了。
在场的人也是相同的观感,张瀚这鱼钓的当然不一般。
倒是也有人想起方从哲来,也是在湖州钓鱼,听说所获颇丰,地方士绅生员经常有人收到方相钓到的鱼,交口称颂。
一个是七旬老人行将就木,另一个呢?<!-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