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为他之前的行为买了单!
不过,买单的不能只是他一个,集体逼宫的行为,亦要有人买单,否则,皇帝颜面何在?
祭祀结束后的第二日,朱厚熜便开始了清算。
不过,鉴于激愤群臣情绪还未平息,朱厚熜并未大动干戈,只是让张璁、桂萼等人联名弹劾杨慎等几个极度讨厌的侍郎,尚书、大学士,却是一个没敢动。
这次,弹劾点也不在大礼上,而在君君臣臣上面……
~
李青没有阻拦朱厚熜的行为,虽说他不喜欢小皇帝的做派,可这种行为却很有必要。
事儿闹这么大,如若皇帝屁都不放一个,群臣对皇权的敬畏心会大大削弱。
不良影响太大了!
皇权可以被削弱,却不能一下子大幅度削弱,否则,很可能会刹不住车,一崩再崩……
是夜,杨府。
禁足在家的杨慎被惊醒。
“谁?”
“是我。”
李青吹燃火折子,点燃桌上的蜡烛,露出真容。
“果然……”杨慎惨然,却并不怎么意外,轻哼道:“直说吧,鸩酒还是白绫?”
李青:“?”
杨慎缓缓坐起身,一边提着鞋子,“自那日宫门前听了皇上口谕,我便知道会有今日,还好,提前让小娥回了娘家……”
杨慎穿戴整齐,抬手道:“拿来吧!”
“……”李青苦笑,“你以为皇帝要杀你?”
杨慎淡淡道:“杨慎畏罪自杀,皇帝扼腕叹息,既成全了皇帝圣名,又免了许多苦楚,两全其美。”
李青讶然:“经此一事,你倒是成熟了许多。”
“少一副老成姿态。”杨慎一甩长发,深吸一口气,瓮声道,“宣旨吧。”
“没旨意。”李青笑笑道,“我来没有受任何人指使,我来是因为我想来。”
杨慎:“?”
“呵呵……坐。”李青当先坐了,道,“对咱们这位皇帝你怎么看?”
顿了下,补充:“都这会儿了,没必要再给他留面子,直言便是。”
杨慎呆了呆,随即恍然,“也罢,那就将我的话转呈给他吧。”
理了理思绪,杨慎道:“自诩聪明,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可以无限度试探底线,甚至是下限,其实不过小道尔,如若皇帝如此一意孤行下去,早晚会失了臣心,继而是民心!”
“杨侍郎不妨展开说说。”
“大礼重议本就是个昏招,事情闹大之后,见事不可为,便以寿宁侯、建昌伯为要挟,迫使皇太后站队他这边,顺势把自己摘出去……”
杨慎嗤笑:“张皇太后却是不对,张家兄弟亦是死不足惜,然,皇帝这种把一切罪责、过错推给别人,自己扮演一个受欺负的角色……如此行径,哪有一点圣主明君的气度?”
顿了顿,“都说先帝肆意胡来,可先帝有一点他拍马难及,先帝行事虽生莽,却从不出尔反尔,更不怕担恶名。”
“一个大开大合,一个却屡耍阴招,如大宅院中的女人勾心斗角……”杨慎苦涩道,“这是一个皇帝该有的风度与担当?”
杨慎长长一叹:“不过他能收手总归是好的,至少在还没正式步入官场的翰林学士、国子监的学子,这些相对单纯的才子心目中,皇帝姑且还是圣明的……可若他一直践行这种行事作风,早晚会将大明搅得乌烟瘴气。
然,更可悲的是,他大概率还会以为自己特能耐,特聪明,一切尽在掌握。”
杨慎苦涩叹息:“一个皇帝当工于谋国,而非工于心计,皇上路子走偏了啊。”
李青默然又欣然,轻轻点头:“确是如此,杨侍郎高见。”
“呵呵……高见的又何止我杨慎?”杨慎苦笑,“此番大礼重议,看似圆满落幕,实则已然寒了诸多大臣的心,幸赖,他及时收手……”
李青轻叹,问:“若能度过此次难关,他日可还愿入朝为官?”
杨慎轻轻摇头,不掩饰鄙夷:“这样的皇帝不值得!”
李青无言以对,又问:“这样的大明呢?”
“这样的大明却遇到这样的皇帝……何尝不是悲哀?”杨慎苦叹摇头,“你并不了解咱们这位皇帝,他根本没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他眼中只有权力,只有自己,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他做任何事都是以自身利益出发,而非从社稷百姓出发。”
言罢,杨慎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这便是我的心里话。”杨慎淡然道,“你如实回禀便是,无需修饰。”
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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