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芒如此耀眼,连带着她手里提着的灯都如萤火一般。
而此刻,周潜正随队坐在车里,突然听到有人发问:
“周队,那个女孩儿……是不是送竹笋的那个小榆啊?”
“什么什么?那个竹笋好好吃啊!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胆子这么大。”
“我也看看——离得有点远……看到了看到了!咦怎么还穿着睡衣啊?粉蓝色?哇好可爱!看起来好乖!”
“她头发好蓬啊,好想摸一摸……”
“难怪你说她长得跟小妹妹似的,确实看起来年纪不大……这么小一点儿,家里怎么舍得一个人放在蔷薇走廊啊?”
“是吧是吧?我就说感觉特别乖……”
周潜正闭目养神,听到大家聊起来,此刻二话不说赶紧起身,将目光贴到了车子的另一侧车窗上。
为了方便路途中警惕变异植物,他们的车子并非全封闭,而是方便四处观察。
如今隔着厚重的车窗,远远的,明亮车灯一行一行闪过去,能看到有个瘦弱的姑娘正提着小灯,穿着粉蓝色的睡衣,站在路边看着他们。
车子慢慢放缓了速度,一辆一辆从她面前经过,车窗边有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看过来。
但不约而同的,深夜中的模糊车窗里,所有人都下意识露出了更温柔的神情。
而她站在那里,也一一看过去,像是守在窝边等待母燕归巢的无助幼崽,直到又一辆车经过,她瞪大眼睛,而后跳了起来,狠狠挥手:
“哥哥!队长哥哥!周潜!”
周潜下意识将手按在车窗上,整个人更贴近车窗,眼神也跟着看了过去。但不知为何,眼圈竟也发红了。
怀榆的目光追逐过来。
其实周潜也不知道,怀榆深夜里有没有看清自己,只知道小姑娘提着灯站在那里,后车的车灯照耀过来,仿佛将她融入了那一团光里。
五官表情都看不清了。
“哥哥!活着回来!”她大声叫道。然而车声隆隆,周潜只能从越来越远的口型中隐约猜出。
——直到再也看不见。
车厢中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嘟哝道:“要是我妹妹也这么乖就好了……”
周潜笑了起来,低声喃喃:“她嘴巴哄人,不求人的时候才不会这么乖……”
一辆辆车子渐渐走远,直到寂静深夜将他们的背影吞噬,半点痕迹都找不见。
怀榆知道,他们要绕道至蔷薇走廊不可及的三清山另一侧,再顺着山脚一路蜿蜒行至荒原。
如今夜风寒凉,她搓了搓手臂,提着灯又重新折返回去。
身后,两只足球大小圆墩墩的鹅崽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她,发出短促的叫声:
“啊!”
怀榆“扑哧”笑了起来,蹲下身来小心摸了摸他们刺猬一般的羽毛:
“大半夜的跟过来,是担心我还是好奇心啊?”
她慢吞吞朝着屋子走去,像是说给鹅崽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能亲口道别的感觉真好啊。”
“当初一觉醒来,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那枚冰雕——”
“鹅崽,你们懂吗?那种感觉特别像我在三清山上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不认识的古旧建筑和树木,然而属于我的,除了我的树茧,什么都没有。”
“我一直在想,如果早知道他是去荒原迎接死亡,那天晚上我一定不会睡觉——又或者一定要告别才行。”
“知道有人惦记着他们,不管是迎接死亡,还是向死而生……都会比平时更坦然吧。”
她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着茫茫夜色,再次喃喃道:
“每次都超30的战损……但,周潜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对吧?”
夜风微微拂动着,半空中有蔷薇花瓣悠悠扬扬。
……
再次来到红胜交易市场,已经是一周后了。
怀榆来到【华夏黄金】,只见唐老板坐在椅子上一脸菜色,连圆墩墩的身形仿佛都瘦了些。
更奇怪的是,他衣服外面竟然穿了一层雨衣,手上都带了橡胶手套——
有毒虫吗?
怀榆有些好奇:“老板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唐老板撩起眼皮儿看她一眼,无精打采:“没什么……”
“哦。”怀榆点点头,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而后又将背篓放下:
“今天带了很多豆芽!变异值9!”
“9?!”
唐老板这才打起精神,一个鲤鱼打挺没成功,于是又扶着椅子把手,慢吞吞站了起来:
“好好好,就知道小榆你们家有本事!虽然现在变异值低的东西也有,但很多都被人半路截胡,轮不到我这不敢出门的啊!”
他看着满满一背篓鲜嫩的豆芽,此刻熟门熟路提着筐子放上称,怀榆还叫了一声:“底下和上头都有保湿用的毛巾,全是水……”
“没事没事!待会儿随便减两斤就行。”唐老板心情大好地盯着秤,压根儿没在乎这些,反而问道:
“对了,怎么这么久都是你一个人来卖东西?你不是有两个哥哥吗?他们就这么放心啊?这一背篓的豆芽儿价值可不低。”
怀榆微笑起来,眉眼温柔:“他们都去荒原啦。”
“……哦。”唐老板意识到什么,此刻清了清嗓子,不多问了。
随后他找出一个崭新的大盆,撕开上头的塑料膜,这才将豆芽都倒了进去。
而怀榆低下头,发现脚边突然滚出来一个黑色的圆球,足有乒乓球那么大——
“这是什么?”
“别碰别碰!”却见唐老板如临大地,此刻连声制止她:“千万别碰!我去拿夹子!”
一边转身从柜台中挤了出去,一边又崩溃的大声吼道:
“克太郎!你真是够了!”
什么太郎?
怀榆惊讶起来:听起来像是扶桑国的名字啊!不过灾变以后听说那个国家不都已经……
她好奇地看了过去:“太郎是谁?你亲戚吗?”
说话间,唐老板已经崩溃地推开了后门。
怀榆瞬间瞪圆了眼睛!
只见门外站着一只浑身上下苍蝇绿的、足有四五十厘米高的,两只前爪还抱着一个黑色乒乓球大小圆球的——
“屎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