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
微风缓缓地拨弄着云雾,树影摇曳的庭院之中,太上静静地端坐在石桌旁。
在桌子的对面,一位漂亮得如同一块宝玉的青衣女童低头用生疏的手提着毛笔,在竹简上细细书写着。
许久,那青衣女童将竹简递给了来上。
“老爷爷,写好了。”
伸手接过竹简,太上一边捋着长须查看,一边笑叹道:“为什么叫我老爷爷呢?”
女童道:“以前还是金丝雀的时候时常听人类这么叫,所以……就这么叫了呗。”
那如同黑玉般的双目静静地注视着太上,多多少少还蕴含了些敬畏。
“你还是叫老夫‘老先生’吧。”
“为什么?”
“因为,老夫听着习惯。”
“哦。”
将竹简摊到雀儿面前,太上捋开衣袖,隔着桌子指着其中一个段落道:“背是背下来了,可这字却还是记不住。‘增’字,这里该有一横。”
雀儿默默地点头,抬手将那一横添了上去,将竹简重新递到太上面前,想了想,低声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去见猴子呢?”
“他现在很好。若有缘迟早都会见面,不急于一时。”
雀儿沉默了,不过只是表情上沉默。太上清楚地读出了她心里的嘀咕:“不想让我见就直说嘛,故弄玄虚做什么?每次都这么扯,也不换点新鲜词儿?”
太上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沉默了一会,她又忽然问道:“老先生,你是不是太上老君?”
这一问,一口茶刚入口的太上差点呛到。正了正神色,他望向雀儿,低声问道:“这是谁予你说的?”
“没谁说。不过猴子说过,太上老君有吃了就能成仙的仙丹……老先生你将我复活,又帮我化形,会不会就是太上老君呢?”说罢,她眨巴着大眼睛细细地盯着太上瞧。
太上抿了抿唇,瞥了她一眼道:“能做到的大仙多的是,怎就只有太上老君了?只能说那猴子孤陋寡闻了。”
雀儿紧蹙着眉,扁着嘴不说话,似是有些不高兴了。憋了半天,酸溜溜地说道:“猴子不孤陋寡闻,猴子很聪明的。”
“你这是在替他说话?”太上不禁笑了出来,叹道:“你这丫头,别的不说,懂的人类的事情还真不少。‘孤陋寡闻’该算是比较生僻的词句了吧,若说化形多年的大妖还好,你这刚化形的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最早的时候,我的主人是一位失意的士大夫,每天都对着我说这些,怎能不懂?后来士大夫过世了,少主人才将我从笼子里放出来的。”
“呵,也难怪学得那么快了。以前的事情,都记起了?”
“记是记起了。”
其实她并不只记得原本的事情,脑海里不知为何还多了一些与猴子有关的景象,只是不太真切,像是一个很长的梦,分不清真假。
稍稍沉默了一下,雀儿悄悄地瞄着太上,拉长了声音缓缓说道:“老先生你究竟是谁呢?神仙?还是妖怪?为什么要帮雀儿呢?你认识猴子吗?是他拜托你的?”
停留在心里没说出来的那一句是:“还是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太上只能干笑。
这小妮子,虽说刚化形,可警惕性却非一般的强,比年长许多的风铃都要难缠得多。
无奈,太上只得抿了抿嘴点头,点头道:“记起了便好。”
说罢,其他的问题便一概装作听不见了。
不多时,一位童子缓缓来到太上身边,有意无意地瞧了雀儿一眼,对着太上拱手道:“启禀师傅……二师叔准备明天在府里开讲,您关注的那人,也在邀请之列。”
“哦?”太上哼地笑了出来,若有所思地抚着堆放在一旁的竹简书籍,缓缓道:“连他都邀请了,那这邀请的人可就多了,他那大殿,能坐得下?”
“禀师傅,他只邀请了刚刚好与那人同品阶的。往上,往下,一概未请。美其名曰:解惑。”
“这是不阴不阳的一手啊。”太上抚掌道:“我那三师弟可有动静?”
“未有动静。”
雀儿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地,许久,她伸长了脑袋开口问道:“老先生,你们师兄弟之间还互相算计啊?”
“不是互相,是他们算计老夫。”
“切。”雀儿撇了撇嘴,悠悠道:“物以类聚,你的师兄弟能算计你,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上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佯怒道:“不要胡说八道。”
雀儿这才住了嘴。
这小妮子才刚来多久?怎么就这么没大没小了?
记得刚来的时候对太上说话还是小心翼翼的,现如今虽说眼中也还藏着那一丝丝的敬畏,可却变成了每天不断挑战底线,说话越来越不顾忌……
这想把她教好,还真不知道要教多久啊。
太上不由得又想起了风铃,这同样是师傅,怎么须菩提教出来的弟子就能那么单纯呢?
憋了许久,雀儿深长了脑袋低声道:“有人讲课,那我能不能去听听?”
“等你能将道德经默得一字不差的时候再说吧。现在去了,怕也听不懂。”